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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四军挺进纵队传奇(连载之五)
作者:严赳 王盖 责任编辑:魏冉 来源:《铁军·纪实》 日期:2014-04-02 浏览次数:7792
抗战时期,新四军在华中大地同日本侵略军、汪伪军长期浴血鏖战,留下许多惊天动地和扣人心弦的传奇故事,江南新四军挺进纵队是其中出师较早、由中共早期党员在家乡自发组织起来的一支英雄部队。她足跨大江南北,征战苏中皖东,在完成党中央赋予新四军向北发展、开辟苏北抗日战场的战略任务中,发挥了重要作用。
小莫斯科
积极开展统战工作,实行国共合作,整个扬中一片抗日声,是新四军休整的根据地
1939年2月下旬,陈毅轻车简从来到扬中。他一路行来,对扬中的景色很是欣赏。时令虽是隆冬,可是村村碧水,户户竹林。他赞美道:“这块地方真漂亮,到处是竹林、芦苇,打仗、休养都好,有机会我很想来这里休养几天。”管文蔚笑着说:“我们热烈欢迎呀!最好您就在此坐镇!”
“你管文蔚还想撂挑子?我可告诉你,这块跳板一定要守住,不能丢失。有了扬中,我们过江就容易了。”
“是!”
天气虽冷,可大家一个个热血沸腾。陈毅兴致勃勃地走上江堤,一眼望去,滚滚长江水仿佛从天而来,他诗兴大发:
滔滔江水向东流,
北渡如何得自由?
立足扬中无限好,
贾团狡猾不须忧。
在扬中视察的一个星期里,陈毅对扬中工作作了比较具体的指示。他强调:“扬中不仅是我们的军事跳板,更是政治跳板,要把扬中的各界人士吸收到政权部门,切不可把他们排斥在门外,更不能让他们逃亡苏北。这一点,对我们将来争取苏北各界人士的工作影响极大,切不可马虎大意。扬中小商小贩特别多,跑单帮的也多,他们来往于上海和苏北之间,也要做好这些人的工作,不要随便扣人家汉奸的罪名,甚至加以逮捕。当然可能有个别的坏人,利用跑单帮进行汉奸或特务活动,但毕竟是少数,不要怕。除查有确凿证据的以外,一般嫌疑分子千万不要逮捕,甚至冤杀。如果那样,就会对我们很不利。”
这些政策看来简单,此时此刻却十分重要。丹北自卫总团开始时,就曾因为不知道党的统战政策而错抓错杀。现在经过陈毅的指点,加上实践的体会,管文蔚立即开始行动,在扬中积极开展统战工作,把国民党县党部委员王鑫、资本家左道成等,争取到抗日阵营这边。
再说韩德勤,一听到“扬中失守”,暴跳如雷,拍案骂娘,连夜命令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李明扬、李长江及保安第九旅、第四旅、第三旅限期收复扬中,并悬赏“国币5万元”缉拿管文蔚。
李明扬、李长江因与管文蔚素有交往,而与韩有矛盾,因此他们全装不知,不理韩德勤。其他部队见二李按兵不动,也不敢轻举妄动。
韩德勤无奈,只得上告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,请他帮忙。顾祝同便以蒋介石的名义电令项英,妄图以高压政策,迫令新四军撤离扬中。
为了执行党的统一战线政策,项英、陈毅等人最后商定,扬中可由国民党派遣县长。韩德勤大喜,心想:这不是孙猴子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里了嘛,我要好好地折腾一下新四军。
韩德勤还没得意完,江南行署主任冷欣抢先一步,派自己的县长上任,要抢扬中这块地盘。冷欣是国民党顽固派,他派来县长能有什么好事,管文蔚当即拒绝。对扬中早已虎视眈眈的冷欣怎肯死心,他派了个代表找陈毅,想请陈毅出面压服管文蔚。
陈毅早知其来意,严肃地说:“管文蔚既然不接受冷欣派去的县长,我如果把你们的县长硬送到他那里去,出了问题我不能负责任。”
那个县长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。
韩德勤知道冷欣碰了壁,高兴得跳起来,他亲自出马,派一个姓钱的县长到了泰兴,要求管文蔚允许他到扬中就任。管文蔚向陈毅汇报,陈毅笑道:“敌人都想占据扬中,看来不接受一个县长,他们肯定会没完!”
管文蔚一听急了:“陈司令员,韩德勤是想用这个县长来打击我们,如果一旦来上任,将不利于我们的抗日工作。”
“我可不是说接受这个姓钱的,我是说找李明扬,让他派个县长。”
管文蔚恍然大悟:“这就是要充分利用敌人的矛盾。”
李明扬派了潘炳英任扬中县长,韩德勤只好作罢。潘炳英虽掌握政权,对挺进纵队的活动却不干涉。
挺进纵队组织群众,实行国共合作,人民安居乐业,整个扬中处处一片抗日歌声,是敌占区唯一没有日伪军的县,也是整个华中地区第一个国共合作的抗日政权,是新四军休整的根据地,有“小莫斯科”之称。
江滨火种
挺进纵队抓紧地方建党工作。惠浴宇等人的到来,像一颗颗革命的火种播撒在长江之滨
陈毅从扬中和新老洲实地考察回到江南后,进一步深入地考虑新四军渡江北上、建立桥头堡的问题。他将收集来的资料作了认真研究,认为在扬州以东的江都县大桥地区建立桥头堡比较适合。理由很简单:扬州是苏北的门户,而江都大桥地区靠近扬州,与丹徒县隔江相望;向北为高邮、宝应、兴化等县;向东连接泰兴、泰州、泰县。扬州、仙女庙为日军侵占,泰州是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正副总指挥李明扬、李长江的地盘,泰兴的口岸、刁铺为国民党保安第九旅张少华占据,而大桥地区仅有少数地方保安队,新四军控制了这一地区,即控制了通往苏北的枢纽。1939年春,韦永义和梅嘉生率领挺纵三、四支队渡过长江,和先期到达江都大桥镇的挺纵二支队一道,击溃国民党顽固派军队保安第九旅一部,进驻吴家桥、网子桥、三墩桥、焦家荡、花家荡地区。在军事开辟的同时,建党工作也在抓紧进行。
第一个带着“火种”来的是挺纵三支队政治部主任惠浴宇。
说到惠浴宇,30岁的年纪,却有着不平凡的经历:他出生在江苏灌南县,在少年时代就投身革命。在大革命失败后的白色恐怖下,于1928年7月毅然加入中国共产党。他是海州地区党组织的创建人之一。1930年4月,因从事党的地下活动,在上海被捕,在狱中坚持斗争。1937年初,经组织营救出狱。后到延安,参加抗大学习。1938年10月,被派往新四军一支队,在溧阳竹箦桥,见到了陈毅司令员。
当时,陈毅正感一支队干部极为缺乏,见到军部分来了几名干部,笑逐颜开。中午,陈毅自己掏钱,叫警卫员买了半筐烘山芋,陈毅说:“今天我请客,欢迎你们来敌后抗日。”陈毅一边剥山芋,一边和大家唠家常,直到太阳落山方散。
言谈中,身体魁梧、性情豪爽的惠浴宇引起陈毅的注意。他详细询问了惠浴宇的籍贯、履历,认为他正是派往苏北开展工作的合适人选。山芋宴后,陈毅又找惠浴宇单独谈了话,给他介绍苏北的情况,分析了苏北的抗战局势,并对他的工作作了安排。陈毅说:“你先到挺进纵队去,跟管文蔚部一同进入江北,联络友军,开展统一战线。你在这方面有特别有利的条件,因为地方实力派的代表、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李明扬、李长江的部属,不少都是徐海人;国民党江苏省主席兼鲁苏战区副总司令韩德勤的部下更是如此,‘会说泗阳话,腰里皮带挂’,他们的同乡观念很重,你到苏北是大有用武之地的。”
临别时,陈毅紧紧握着惠浴宇的手说:“你到苏北后,要尽快把苏北工委建起来。”说罢,他解下腰间掛的小手枪,递给惠浴宇,说:“拿去,江北斗争环境紧张,有备无患。”原来,陈毅看出惠浴宇很想有支枪,便慷慨赠送;还让警卫员把枪里的子弹“贡献”出来。警卫员噘着嘴发牢骚:“你自己做好人不够,还要拿我的。我有枪无弹,怎么当警卫员?”
惠浴宇进入江北后,在困难重重的条件下,办起了长江抗日军政学校,面向扬州、泰州、高邮、宝应、兴化、东台等地招生。进步青年纷纷报名,有学员百人,经过学习、培训,许多青年成了苏北抗日斗争的骨干。仅江都县,就有吴仲春、丁皓东、毛芳甫、谭兆焕等人,先后在校加入中国共产党。
一次,惠浴宇在网子桥见到一位瘦削文雅的青年人,名叫俞铭璜,他是从泰州赶来寻找党组织的。惠浴宇详细询问了他的情况,他于1937年在第五战区李宗仁部驻地璜川,秘密加入了共产党。台儿庄战役后,国民党撤退,他回到江苏,在泰州举办青年读书会,组织进步青年,同时积极寻找党的组织。惠浴宇想到眼下正急需大批有文化的干部,但是他的党籍问题一时又难以证实,便动员他重新入党,等以后找到证明人再说。俞铭璜痛快地答应了,他说:“能找到党组织我就很高兴了,只盼着能够早日在党的领导下开展工作。”于是,惠浴宇介绍他补办了入党手续。
1939年2月,中共江都县工作委员会成立,属挺纵三支队政治处领导,书记是陈扬。陈扬是南京人,1914年生,早年在南京陆军测量专科学校学习,在校期间参加了南京学生界救国联合会,秘密进行革命活动。1936年11月被捕入狱,抗战爆发后被释放,经八路军驻南京办事处介绍,到延安陕北公学学习。1938年2月,在苏北从事抗日救亡活动,曾任江南抗日义勇军大队长,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。当下,他也是挺纵三支队的民运部长,长江抗日军政学院的政治指导员兼党支部书记。
与此同时,挺纵三支队政治处副主任吕镇中,到高邮湖西爱国青年陈文领导的部队,开展党的秘密工作;三支队青年部长金求真,去泰兴陈玉生部队发展党员,并建立了泰兴县工委;俞铭璜去泰县一带活动,建立了泰县工委。三县工委相继建立后,积极慎重地发展了吴仲、蔡公正、蔡公杰、黄云祥、谢克西、盛坚夫、戴为然、李健、王秉华、汤池、严洛平等一批同志入党。这一颗颗革命的火种,不久便燃起了陷日本侵略者于炼狱之中的烈火。
1939年5月,中共苏北工委成立,书记惠浴宇,委员有吕镇中、金求真、俞铭璜、陈扬等人。7月,改称苏北临时特委,江都、泰兴、泰县三县工委改建为县委。10月,正式组建中共苏北特委,由中共中央东南局直接领导。为了加强特委领导力量,东南局派来韦一平担任书记,副书记为惠浴宇。韦一平是广西罗城县人,1906年生,壮族,192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,参加过北伐战争、广州起义和百色起义,是老红军,武功山三年游击战争的领导人,粟裕的老部下。他身经百战,多次负伤致残。虽然身体不好,但革命意志坚强,是一位杰出的领导干部。有一天,日伪军来骚扰,特委的干部多数是文人,不免有些紧张。韦一平却沉着地要惠浴宇带着大家先转移。他带着警卫员迎着敌人来的方向而去。只见他一跛一跛地跑着,不慌不忙地东放一枪,西打一枪,从从容容地就把敌人支开了,而后,又顺利地与惠浴宇等人会合,真让大家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风云突变
平息方钧的反叛,消除了挺纵一大隐患。而龙树林等人的牺牲,又使挺纵痛失股肱
“报告王团长!”挺进纵队战地服务团王子清团长,正伏在桌上起草抗日演讲稿,听到喊声,抬头问道:“你不是二支队参谋长倪健部的吗?”
“王团长,您真是好记性,一眼就认出我了。是这么一回事,我们倪参谋长想请您明天去三茅镇一会。他说,‘你我二人同在一个部队,现在又在你的家乡一起工作,我们应该多聚聚。’”
“好吧,我明天一定去。”
当时,挺进纵队占领扬中全境,二支队方钧的参谋长倪健部驻三茅镇,王子清住在八字桥进行抗日宣传。
提起王子清,他也是挺纵的老人了,又名王宝鉴,出生于扬中贫苦农民家庭。年少时,爱读《三国演义》《水浒》等古典小说,喜习拳术,武艺出众,老师常在别人面前赞扬:“宝鉴,乃栋梁之才也!”他从小嫉恶如仇,好打抱不平,村里人称他“小包公”。
“八一三”之后,王子清与陈广德、王详等十几个热血青年,为了抗日,跑到泰兴,考入国民党通如区右翼指挥部张公任部宣传队,在3个月的集训中,学政治、学军事,打野外,以优异的成绩结业后,既不分配,又不让走,被晾在了泰兴。
王子清等人没有办法,只得去找宣传队长,发现他正在聚众赌博,多日的郁闷在此刻爆发,王子清一脚踹开门,大声斥问道:“日寇在疯狂地进攻,你们为什么按兵不动?还在这里赌博。不让我们上前线打鬼子,又是为什么?”
哑口无言的宣传队长恼羞成怒:“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,不让你们上前线是爱护你们,还敢来找长官的茬,不整治整治你是不行的。来呀,给我军法从事!”抗日救国居然有错,王子清惨遭鞭笞。
“德不孤,必有邻。”王子清等人的正义之举,被张公任的秘书、中共地下党员怀国珍看在眼里。怀国珍认定他们是抗日的好苗子,就介绍他们去新四军挺进纵队。
得到这个好消息后,王子清和同伴们认真商议,决定先回扬中,再转到江南。尽管一路上关卡重重,但这怎么能挡住热血沸腾的抗日青年呢?他们各自回到家中,拿了一些必备的东西,然后化整为零,分批地渡过敌人的封锁线,来到挺进纵队的驻地姚家桥,见到了仰慕已久的管文蔚司令员。
管文蔚热情地接见了这批有志青年,他真挚地说:“听了怀国珍同志对你们的介绍,我很高兴。只要有你们这样的热血青年,中国就不会亡。但是,你们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,不仅要吃苦,更要随时为抗战而牺牲。”
听了管文蔚的讲话,王子清激动地说道:“为了抗战,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!”
不久,以这些年轻人为骨干,成立了新四军挺进纵队政治部战地服务团,王子清被任命为团长。
再说方钧,自从率部渡江北上后,部队实力得到充实,由原来的大队发展到支队,部队也由百十人发展到千余人。这是共产党、新四军得到人民拥护的结果,可方钧却居功自傲,忘乎所以,个人野心也逐渐暴露出来。在行动上,打起长江边区游击队的旗号,自称司令,开始不服从命令,闹独立性;不赞成部队党化,部队不设政治处;千方百计排挤挺纵派来二支队做政治宣传工作的战地服务团;不执行党的统战政策,不能团结有影响的绅士抗日;挺纵三支队进入大桥地区后,限制三支队活动。在思想上,错误地认为跟共产党走没有前途,发不了财,对革命产生动摇,就派亲信给倪健送去了密信,准备设法投靠韩德勤。
倪健接到方钧的密信后,心里想:你方钧是投靠老上级,我算什么?这次打扬中,又与韩德勤结了梁子,去了还不知道他会拿我怎么样呢?可是,话又说回来,新四军这边,油水很少,为之卖命太不值,还是得投韩。但林冲上梁山还要送投名状呢,我去投韩,没有厚礼那行呵!倪健踱了几个圈,想出了一条毒计:送王子清的人头!他得意地自言自语:“王子清啊,王子清,别怪老子心狠,而是有人看中了你的脑袋呀!”想到这里,他才叫人去邀请王子清。
王子清刚接近三茅镇,就觉得气氛与往日不同,心中不觉一怔。要和来人返回八字桥还来得及,但想到倪健的传话:“你我二人同在一个部队,现在又在你的家乡一起工作,我们应该多聚聚。”又认为,“目前正是宣传抗日的大好时机,我应该和他好好交交心……”想着想着,已经来到了倪健的指挥部。
“倪参谋长,有何要事?”他微笑地问。倪健冷笑一声:“想借你的脑袋用用!来呀,把他绑起来!”
王子清被绑在柱子上,倪健得意地笑了两声,阴险地说:“一排长,你带人解除王子清所属部队的武装;二排长,你带人放话出去,说王子清投敌叛国。”
王子清彻底明白了倪健的阴谋诡计,他一针见血地指出:“你这样做是背叛革命,助纣为虐!”
“对!”倪健气焰十分嚣张,毫不掩饰地冲着王子清说:“老子与你们分道扬镳,就是要杀绝共产党、新四军!”
“败类!”王子清满腔怒火地说:“杀了我王子清,人民是不会饶恕你的!”
在倪健的狞笑中,扬中人民的好儿子惨遭毒手。
对方钧及其部下的问题,陈毅先前早有所闻,跟管文蔚多次提到这件事:方钧“扩充部队是对的;但要注意部队的纪律,切不可侵害人民的利益。”“他不赞成部队党化,这就是问题,他不肯把部队交给党,就是大问题……不能不提高警惕。”“方钧这个人有问题,要及时处理。”
管文蔚对方钧进行过多次教育,收编时,特别提醒他,过江后要绝对服从共产党、新四军领导,要注意群众纪律,要执行党的统战政策。方钧总是花言巧语表态:坚决按司令员的要求去做!要跟随首长抗战到底,决不变心。
在倪健杀害王子清后,方钧在国民党顽固派重金收买下,于1939年4月,企图带着他的支队叛变投靠韩德勤,幸而他的阴谋被挺纵及时发现了。
管文蔚向陈司令员报告后,陈毅为防止韩德勤出兵接应,令老二团主力一营营长张铚秀率领部队会同挺纵一、三、四支队对其实行武装缴械。接到命令后,挺纵3个支队在一支队老二团主力一部配合下,在大桥、扬中、新老洲一线,对方钧部实行武装缴械。方钧带了几个亲信,化了装,乘天色未明,悄悄地逃往兴化,投靠韩德勤。韩德勤见他只身投靠,没有带来部队、武器,大怒,把他关进了监狱。
夜深了,陈毅司令员却难以入睡。此时的他百感交集,在院内踱来踱去。一方面,解除方钧的武装,为挺纵除了心腹大患;另一方面,龙树林在收缴方钧武装时,不幸脑部中弹,因伤势过重,与世长辞,年仅28岁。获悉龙树林的牺牲,陈毅摊开笔墨,写道:“龙树林的牺牲是十分痛心的消息,一个干部、一个人才、一个英勇的同志,培养起来要多少年的功夫啊!但消耗夭折却极其轻易。抗战是艰巨的,谁能排遣这种悲怀?”
龙树林是江西上饶人,原名龚盈炳,少年时在茶场、煤矿做童工,1928年参加弋(阳)横(峰)农民暴动,193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,1931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,后被选送到方志敏创办的彭杨军政学校学习,毕业考试,名列第一,被分配到红十军任炮兵团连长,参加了赣东北苏区粉碎国民党军“进剿”的多次战斗。1932年7月,由中共中央选派到苏联克拉辛炮兵学校学习,改名龙树林。两年学习军政成绩名列榜首,又由校方推荐到伏龙芝陆军大学深造。1935年7月,作为莫斯科留学生代表,列席共产国际第七次代表大会。
1937年底,龙树林回国参加抗日战争,1938年1月,被党中央分配到刚组建不久的新四军军部工作,在军部召开的扩大会上,他第一次的发言,袁国平和陈毅等领导听了,都有这样一种共同的感觉:这是个很出色的干部,最有希望的干部。
在南昌,他参与筹建新四军教导队,不久,教导队迁至皖南岩寺,扩编为教导营,龙树林任政治教导员,后教导营又扩编为教导总队,龙树林任训练处副主任,继而任大队长,并兼军政课程的教学。他教学语言精练,阐述革命道理深刻透彻,引用典故生动精辟,博得学员们的一致好评。龙树林是个出类拔萃的人才,但他非常谦逊,与教员、学员打成一片,与他们交知心朋友。他和文化教员陶白相处非常密切。有一次,他带领陶白等几位教员一起游览南昌城,饶有兴致地寻访坐落在赣江之滨的滕王阁遗址。面对波涛滚滚的赣江,他一口气吟诵了王勃的名作《滕王阁序》,他那广阔的胸怀和诗文功底使陶白等一行人赞叹不已。教导总队从云岭搬到中村时,他主动帮助薛暮桥搬家,肩挑书籍和行李,步行几十里,教员、学员对此非常感动。
1938年11月,龙树林调任新四军挺进纵队政治部主任,他协助管文蔚司令员,着重解决地方武装走向正规化、走向主力兵团这个难题,他十分重视挺纵领导干部的内部团结,经常与管司令员、张震东参谋长等领导促膝谈心,共同商讨军政大事,和他们一起成了纵队坚强的领导核心。他注重思想教育,党化部队,在连队建立起党支部,对指战员们进行党的知识教育、革命纪律和优良传统教育,号召党员做英勇作战的模范,遵守纪律的模范和群众工作的模范。有一次,他了解到部队中,有的战士强买老百姓下蛋的母鸡、打破老乡的碗不赔等不良现象,立即对部队进行群众纪律教育,对违纪当事人给予了严肃处理。在他的教导、推动下,红军、新四军的优良传统和作风在挺进纵队中得到了发扬。丹(阳)镇(江)地区三角斗争尖锐复杂,部队经常转移,他和战士们经常露宿在房檐下,使当地老乡深受感动,军民联合共同抗日的局面迅速形成。每次战斗,人民群众自发支援前线,慰劳挺纵部队。正是在人民群众的拥护与支持下,挺纵部队才能经得起日军无数次的围攻,在京沪线上与日军反复拉锯、长期纠缠。
龙树林追悼会这一天,阴风怒吼,细雨蒙蒙。有的老人柱着拐杖从远处赶来,有的妇女拿来了豆腐、水果,开明绅士王若愚主动献出了自己的楠木棺材……陈毅在悼词中说:龙树林的思想作风,“代表新四军的优良传统”,“新四军的光荣成绩,就是这批先烈血肉铸成的。他们的血肉是江南抗战的纪念碑。”
改善民生
挺进纵队战地服务团发动群众,开展“二五”减租,除暴安良,推动了扬中的抗日热潮
战地服务团第一任团长王子清惨遭叛徒杀害,可服务团的其他战士,在李培根的带领下又重新聚集到一起,并在扬中长旺乡扁担沙成立了团部。说起李培根,也是扬中人,原名李荣明,中等身材,粗壮结实,目光炯炯,性格豪爽,勤奋好学,从小立志“大丈夫当报效国家,方不愧为七尺身躯。”
为谋生,少年李培根背井离乡,在上海四马路一家烟纸店当过店员。因不满老板夫妇的非打即骂,就返回扬中,在亲友的资助下,参加县塾师训练班受训。
七七事变后,李培根忧国忧民,昼夜不眠。他得知扬州公民训练师资养成所招训教官,喜出望外,动员塾师、好友去报考学军。结业后回到扬中,先后担任了区中心民校教官、校长。他积极训练壮丁,练武打靶,投身抗日运动。
八一三事变后,国民党奉行不抵抗政策,扬中县长洪康燮也接到了国民党省政府的命令:“解散扬中民校,收回枪支,民校校长和教官撤往国民党省政府驻地淮阴待命。”李培根找到县长,质问道:“你身为一县之长,理应守土有责,为何要收回枪支,让我们撤往淮阴?”
“此乃上峰严令,我不敢不从。”
“我们撤走了,扬中怎么办?我要求成立联防队,抗御日军。”
“不行,不行,成立联防队要上级许可,鄙人无权过问。”洪康燮矢口拒绝,并威胁说:“蒋委员长有令,切不可轻举妄动!”
“抗日守土,匹夫有责,你答应也好,不答应也好,反正我们坚决抗战到底!”李培根扬长而去。
这时,革命形势发展很快,新四军威震四方,特别是陈毅、粟裕率部挺进江南,首战韦岗的捷报,也传入了李培根的耳中。他联络好苏南抗日同盟会的战友,携带枪支弹药,回到扬中,一方面主动与新四军联系;一方面派人分头发动,组织了五六十人,成立了抗日青年团,李培根为团长,赵良斌为副团长,下设6个分团,分团长是王笃仁、江军、施光前、施一志、左光华、陈寒等6人。后来,他们加入了挺纵,李培根曾任过一支队秘书,现在又接替老朋友,当了服务团团长。
战地服务团在烈火中重生后,在扬中迅速掀起了一场新的抗日热潮。
“穷人头上三把刀,租子重、利钱高、苛捐杂税如牛毛;穷人只有三条路,逃荒、要饭、去上吊。”这首民谣唱出了扬中贫苦农民的心声。扬中虽四面环水,物产丰富,可是,它与其他地方一样,存在着严重的封建剥削和压迫。李培根在发动、组织群众起来抗日救国时,常常遇到贫苦农民为活命而犯愁,哪有心思参加抗日活动呢?现在是国共合作,又不兴打土豪、分田地,怎么办?李培根左右为难,只好找郭猛主任商量。
郭猛看到李培根一脸愁容,便问:“现在顽固派已被赶走,服务团恢复了活动,还有什么困难吗?”李培根把烦恼讲出来。郭猛笑道:“看把你愁的,我们正准备实行减租减息,这个材料你拿去看看。”他把一份新四军第一支队司令部政治部,在1938年10月发布的布告交给李培根。“田租地租利稻概照原订租额,减低二成半交纳……”李培根小声地读着。“这就是‘二五’减租”,郭猛说。“太好了,有了这个政策就可以减轻农民的生活负担,加强抗战力量了。”
战地服务团决定以实行“二五”减租,作为解放农民、调动农民积极性的突破点。他们分成若干民运小组,深入乡间,组织贫苦农民,特别是佃农现身诉苦,宣传“谁养活谁”、“谁依靠谁”的道理,和贫苦百姓算高利贷、放青贷和租子贷的账,并运用开会宣讲、文艺演出、张贴标语等多种形式宣传农民,发动农民,提高群众的觉悟。
说话容易,做起来难。为了准确把握政策,李培根白天带着服务团成员做工作,耐心地与地主们谈心,宣讲党的抗日统一战线政策。晚上及时总结经验和失误,为明天的工作做好准备。一些开明绅士为他的精神所感动,同时也意识到抗日是当前的头等大事,纷纷实行减租减息。
可是,扬中最大的地主杜三却顽固异常,他叫来账房先生说:“你给我放出话去,‘如若减租,东家必抽田地’。”这可把李培根给气坏了,实行减租减息只是为了改善民生,你杜三还自称书香门弟,这点民族觉悟都没有。他当机立断,指示服务团团员发动民众,开展说理斗争,要把顽固派的嚣张气焰打下去。
这天上午,百十名佃农齐聚杜三家的打谷场。账房先生见势不妙,刚想溜,领头的农民喝道:“哪里去?我们今天就是来评理的。日本鬼子已打到家门口,可你们还在欺压我们这些老百姓,而不去打鬼子,你们亏不亏心?新四军实行减租减息,就是想让我们生活得好一些,又不是不让你们收租。”
头戴瓜皮小帽的账房先生自知理亏,连声说:“该减该减。可我也是下人,做不了东家的主啊!”
好狡猾的地主老财,佃农们肺都气炸了,纷纷陈述受地主重租剥削之苦,揭露杜三要起田的阴谋。
众怒难犯,账房先生胆怯了,哭丧着脸哀求道:”各位乡亲!求求你们不要闹了!”
领头者见时机成熟,大声说:“乡亲们,从今以后,我们就实行减租,如果他们不减,我们也就不交了。有新四军撑腰,还怕他们不成!”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,账房先生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。这次斗争给了杜三一个警告,他也变乖了,开始实行“二五”减租。
扬中农民的生活开始好转,抗日的热情更加高涨,李培根的声望也与日俱增。可突然发生的一件事却使李培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。
原来,李培根有个堂弟叫李荣山,虽然出身贫苦但好逸恶劳,经常偷鸡摸狗,邻居们很厌恶他。一听说堂哥当官了,以为有了靠山,便召集几个狐朋狗友,在乡间招摇撞骗。后来发展到,见好的就拿,拿不到就抢,还欺男霸女,为非作歹。老百姓议论纷纷。
李培根从小外出谋生,对这个堂弟知之不多。这事传到了李培根的耳中,他立即带着几个战士,深入乡间去追查。
这天,李荣山又带着几个喽啰在一个农民家抢东西。这个农民说:“你敢乱来,我就告你!”李荣山一个嘴巴子抽过去:“告我?有种的告去!李培根是我大哥,能把我怎样!老子看中了,是抬举你,别不识相!”
李培根正好看到了这一幕,气愤地大喊:“荣山!你这个混帐,竟敢欺压乡民!把他抓起来!”
李荣山的父母听到儿子被抓的消息,着急万分,连夜来到扁担沙,刚见到李培根,就“扑”地一声跪下了。李荣山的父亲老泪纵横地说:“侄儿啊!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,请你看在我和你婶这把老骨头的份上,高抬贵手,饶他这一回吧!”
见到这一场面,李培根的眼泪刷地流了出来,“叔、婶,快起来吧!你们这样不是要折杀我吗?”李培根扶起了叔叔和婶婶,说:“叔、婶,咱们祖辈都是农民,生活在这里,做事要讲个将心比心,如果是别人来祸害咱,咱们该怎么办呢?如果把荣山放回去,乡亲们会戳我们的脊梁骨,我们怎么能对得起那些受害的乡亲们呢?现已调查清楚,荣山确实罪不可赦,而且上级领导也已经批了。叔、婶,你们还是回吧!”
儿是父母的心头肉呀!李荣山的父母没有死心,又找到了李培根的堂姐夫,请他出面说情。李培根说:“姐夫,你以为我真是铁石心肠?说实话,当我看到叔和婶离去时颤抖的背影,我的心如刀绞呀!”李培根深吸了一口气,“可是李荣山的民愤极大,如果让他逍遥法外,那我们与贾长富又有什么区别呢?我们还怎么去面对那些受欺压的百姓呢?”李培根的姐夫无话可说,叹了口气走了。
李荣山被正法了。这种大义灭亲、不徇私情的行动,震惊了全县,敌人也为之惊叹。
恶棍张明达,敲诈勒索,横行乡里,称霸一方。群众纷纷要求李培根将他镇压。他得知李培根镇压堂弟的事后,心中十分害怕。为了保命,这个家伙神出鬼没,东躲西藏,昼伏夜出,时常带着一支小手枪防身。李培根派民兵抓了他几次,均被他溜了。后来,李培根针对张明达喜欢看戏的特点,设了个局,借服务团演戏宣传的机会,引诱老狐狸出洞,被埋伏在群众中的两个战士掀翻在地。经审判,张明达被正法,为地方除了一害,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。
(未完待续)